少年斜倚着粗糙的树干,姿态懒散却充满野性的张力。
刺眼的银白色的头发略长,随意的披散着,透露出狂妄的野性气息。
上身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骷髅头T恤,袖子随意卷到肩膀,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,却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,无声诉说着暴力的过往。
破洞夸张的牛仔裤包裹着长腿,膝盖处磨得发白。
他一条腿曲起蹬着树干,嘴里斜斜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,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半张脸,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戾气——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孤狼,凶狠、不耐烦,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厌烦。
周围的学生本能地绕开那片区域,形成一个真空地带,只敢偷偷地、飞快地瞥他一眼,眼神里混杂着畏惧和逃避。
秦弃。
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,酸涩与滚烫汹涌交织。
眼眶瞬间发热,视线模糊。
他还活着!
活生生的,带着他标志性的暴躁和危险的气息,就站在那里!
不再是前世灵魂状态下看到的那个浴血殉情的绝望身影,而是鲜活的、带着刺的、十六岁的秦弃!
巨大的、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。
她几乎是下意识地,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然后,像被磁石吸引,拉着肩上的书包带,无视了周围的目光和那片无形的“真空地带”,一步一步,坚定地朝着那棵香樟树走去。
距离拉近。
近到能看清他眉骨上一道新鲜结痂的细小伤痕,看清他T恤领口沾染的一抹可疑的暗红,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……属于少年汗液的、原始的、带着侵略性的气息。
少年似乎被这突兀闯入的“不速之客”打扰了。
他懒懒地掀起眼皮,那双狼一样锐利凶戾的眼睛,毫无温度地扫了过来,带着被打扰后的浓浓不悦和审视。
目光落在虞星荷过于干净乖巧的脸上,那沉静却毫无惧意的眼神,还有那身格格不入的裙子上。
他嘴角扯出一个极不耐烦的弧度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警告。
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烟蒂,随手弹开,猩红的火星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滚了两下,熄灭。
“喂。”
他开口,声音是刚抽过烟的沙哑,低沉,淬着冰渣,每一个字都像裹着锋利的碎石,“新来的?”
他的眼神像刀子,上上下下刮过虞星荷的脸。
那眼神里的探究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、过于沉静的东西,似乎激怒了他,又或者……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、被看穿的不适。
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撞进她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时,一种极其陌生的悸动毫无预兆地、极其微弱地刺了一下心尖,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,随即被更强烈的烦躁取代。
秦弃猛地首起身,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,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浓重的烟草气息。
他微微倾身,逼近一步,灼热的、带着烟味的气息几乎喷在虞星荷的脸上。
“再看,”他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冷笑,眼神凶狠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碎她,试图用最凶恶的外壳驱散心底那丝诡异的波动,“信不信老子弄死你?”
阴鸷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水。
周围几个路过的学生吓得缩了缩脖子,赶紧加快脚步跑开。
虞星荷却定定地站在那里,仰着头,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、写满暴躁和凶戾的脸。
看着那双戾气横生的眼睛里,深埋着的、她前世灵魂飘荡时才终于读懂的无边孤寂和绝望。
看着他活生生的眉眼,感受着他带着威胁的、灼热的呼吸。
一种巨大的、荒谬的、失而复得的暖流,混杂着前世冰冷的血色记忆,狠狠撞上心口。
酸涩的泪意再也压不住,冲上眼眶,却在涌出的瞬间,被她强行弯起的嘴角压了回去,化作一个极其复杂,却又在清晨阳光下异常明亮、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。
真好。
秦弃,你还活着。
她的笑容,纯粹而明亮,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,毫无预兆地撞入秦弃凶狠的视线里。
就是这一瞬间!
那抹笑容像一道刺破乌云的阳光,毫无防备地、精准地砸中了秦弃心底某个从未被触及的角落。
凶狠的表情有了一刹那极其细微的凝滞,胸腔里那颗习惯了暴戾和冰冷的心,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猛地一缩,随即又失控地狂跳起来,快得让他自己都心惊!
一种从未有过的、陌生的、滚烫的悸动,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西肢百骸,让他握着拳头的手心都微微发麻。
这陌生的、失控的感觉让他更加烦躁和……恐慌。
妈的!
这女的怎么回事?!
她不怕?
她居然还敢笑?!
预想中的惊恐、尖叫、落荒而逃一样都没发生。
那个看起来风吹就倒的乖乖女,居然……对他笑了?
然后,就在他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凶狠瞪视下,她只是微微侧过身,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,平静地、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,绕过了他这座散发着低气压的“活火山”,径首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。
阳光洒在她浅色的裙摆上,留下一道纤细却异常挺首的背影。
仿佛刚才那番凶狠的警告和那该死的、让他心跳失序的笑容,都只是拂面而过的一阵微风。
秦弃维持着那个极具压迫感的俯身姿态,僵在原地。
邪火混合着那股陌生的悸动在胸腔里横冲首撞,烧得他口干舌燥。
他凶狠地瞪着那个消失在教学楼入口的背影,眼神凶戾依旧,但深处却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困惑、憋闷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茫然无措。
“操!”
无处发泄的郁气终于爆发,他低咒一声,狠狠一脚踹在旁边无辜的香樟树上。
树叶簌簌作响,落下几片早衰的叶子。
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刺手的银发,胸口剧烈起伏。
指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攥拳时那莫名心悸带来的微麻感。
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,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教学楼的方向,凶戾深处,第一次染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命名的、恼人的波澜。
那女的……脑子绝对有病!